改头换面后的香港游“低价团”：导游贴钱“买团”强迫游客消费

香港警方通报称，10月19日，在香港红磡民乐街一家珠宝店，32岁的旅游团女领队和53岁的张姓女游客疑因购物问题打架，54岁的苗姓男旅客上前调停，其间被人袭击。10月20日上午10时45分，苗先生不治身亡。

多名香港旅游业界人士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表示，对事件表示震惊，在警方尚未宣布正式调查结果之前，不会就此事件发表评论。

2010年，香港导游阿珍强迫旅客购物并辱骂内地游客事件传遍全国后，香港旅游界已经开始加强监管，尽可能杜绝强迫购物。2013年内地实施的旅游法也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团诱骗游客，并通过安排到特定商店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

然而，《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发现，香港游“低价团”目前依然盛行，只是改变了“经营模式”，以符合一些新的规定。此外，最近几年，由于租金更低，红磡这个传统住宅区出现了许多珠宝店、药材店等购物场所，其中多数是专为游客而设的“黑店”。

       “低价团”的“进化”

此次事件背后离不开三个关键词：“低价团”“强迫购物”“黑店”。

根据香港媒体报道，此次苗先生参加的购物团每人只需缴付300元导游小费，就可以免团费到香港购物观光，属于名副其实的“低价团”。

香港立法会旅游界功能界别议员姚思荣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表示，香港旅游业界2010年底出台了新十规定，严格禁止导游强迫游客购物，并严格规定“一团一导游”，中间不能随意更换导游，不得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接受内地旅游团队。

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香港导游的角色发生了转变。“低价团”过去都是由香港本地旅行社及当地商铺共同操作，即由旅行社带领内地游客到商铺购物，并根据销售金额从中抽成。

如今，很多香港旅行社不愿意违反规定承接“低价团”，于是便由内地的旅行社承包了。姚思荣称，内地旅行社都直接与香港商铺联系，佣金分成也是直接装入内地旅行社的口袋，香港旅行社只负责带内地旅客观光，甚至只是为了符合“一团一导游”规定的一个摆设，这样逼迫内地游客购物的任务，就成功转移到了内地旅行社派来的领队身上。

本报记者经过深度采访后还了解到，现在“低价团”的操作模式很多是由导游自己贴钱“买团”来获得客源。还未出行，导游已经自己花钱了，自然要在之后的行程中赚回来，而且导游和司机的人工费用、用车、油费、过路费等成本也必须要“消化”。

“目前深圳这边有很多旅行社都是做临时组团去香港旅游的业务，基本都是‘低价团’，他们不太会留出太多旅游时间，而是不停地带客人去指定购物点，指定购物点会按照人数返给导游‘人头费’或者按消费者购物的消费额给予导游一定比例的返点，导游将获得的返点费再和司机分成。”长期从事旅游业的瞿先生告诉本报记者。

诸多业者反映，大部分导游没有固定薪水，几乎全靠返点度日，因此游客不购物对于这类导游而言等于“断粮”。

“我们一直呼吁游客理性消费，不要去参加低价团，不要给黑导游空间。对于业者而言，应该建立规范的导游薪酬机制，收入有保障之后，从业人员也能安心地提供正常服务，而不是整天算计返点费。”华美首席知识专家赵焕焱指出。

小心“影子团友”

香港媒体报道称，事发时苗先生与张姓女游客因在店内吸烟及购物问题，与来自内地的女领队发生争执，3人在店内出现拉扯推撞，随后3人被拉扯到店外。有目击者称，见到有疑似香港本地及内地男子出现，对苗先生拳打脚踢。警方到场时，苗先生已昏迷卧倒在店铺门外，涉事女领队及张女士面部及手部分别受伤。

类似强迫购物的例子并不少见，“十一”前参加“零团费”旅行团来香港的王女士(化名)，也曾有过被困珠宝店的经历。

“香港的导游说，我们这个团是李嘉诚还有香港的珠宝商赞助的，所以才是零团费。”王女士回忆说，但亚洲首富李嘉诚的“赞助”，并没有帮他们跳过购物环节。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获得的行程单显示，这个由香港朗晴旅游有限公司负责的购物团，在香港的行程共两天，第一天全部是旅行团典型景点——海洋公园、浅水湾、金紫荆广场、太平山和维港。第二天在离开黄大仙景点后，正式展开购物之旅，在指定的珠宝店及商场分别逗留两小时。

“实际上待的时间更长。”王女士表示，直到团员们买到导游满意，一行人才被从店里“放出来”。

“游客被关在店铺里时，其实可以直接报警，称自己被非法拘禁。”香港一位法律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但很多内地游客并不知道，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哪里。

根据香港警方的表述，目前已有4人被警方拘捕，包括女领队、张姓女游客，以及两名涉嫌伤人的男子。另有消息称，涉嫌伤人的两名男子中，有一人是“影子团友”。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得知，“影子团友”是一些旅行社为了诱骗旅客购物，安插在旅行团中的人。

姚思荣透露，这些“影子团友”通常会先骗取团友的信任，然后在一些“不太听话”的游客没有买够指定数额后，协助同样来自内地的领队在购物团传播一些不好的言论，并同时起到一个督促购物的作用。

姚思荣称，对于“低价团”的新“经营模式”，香港旅游业界的监管更难。如果内地领队或“影子团友”在香港触犯了刑事法律，香港警方就能执法，但是如果他们只是逼迫游客购物，那么香港的旅游业议会则很难监管。

当然，在这过程中，香港导游并不能完全独善其身，姚思荣称，如果内地领队或“影子团友”正在恐吓游客，逼迫他们购物时，香港导游有责任去规劝这些现象，因为如果香港导游对此置若罔闻，就会影响所在旅行社的企业形象。

尽管香港旅游业界颁布了新的十条规定，但还是有一部分香港导游过着无底薪的生活，必须靠购物分佣生存，所以要这些导游帮忙监督也很难。

而且，不同的旅游事件执法的部门也不一定相同，就拿天价“黑鬼油”事件来说，这违反了香港海关的《商品说明条例》，严重的甚至要被判监禁。

香港人都不会去的“黑店”

今年以来，香港发生了不少令旅游业蒙羞的事件，包括以100倍价格销售“黑鬼油”及多宗天价买药事件，《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对这些事件的采访中发现，涉事商铺其实都是“黑店”。

此次事件发生地在红磡，最近几年，由于租金更低，这个传统住宅区出现了许多专为游客而设的珠宝店、药材店等购物场所。

“楼下自从开了一家珠宝店，就常会在小区附近看到内地旅行团。”家住该地区的李丽(化名)对本报记者表示，这家珠宝店只接待有联系的旅行团，她曾想要进去逛逛，但被店员拒绝。

香港消费者委员会曾经列出香港药房黑名单，但对于内地游客来说，如果没有看到这一黑名单，受骗上当的几率依然很大。

实际上，香港旅游业议会也愿意为业界形象做一些事情，根据香港旅游业议会规定，为了保障入境旅行团游客的权益，曾经推出过“入境旅行团(登记店铺)购物退款保障计划，凡经由议会会员旅行社安排前往登记店铺购物的团体旅客，都可以得到百分百退款保障。”

旅客购物后如有不满，只要于6个月(内地旅客)或14天(海外旅客)内提出退款要求，均可获全数退款。旅客须凭单据正本办理退款，有关货品必须没有损坏，也没有因使用导致的损耗。

但实际上，这个退款的过程也非常曲折，一名曾经有过退款经历的张先生对本报记者称，他在进入店铺退货时，就被店员百般刁难，甚至破口大骂，最后迫不得已叫来警察，问题才得以解决。

而根据香港旅游业议会规定，如果违反规定不予退款的店铺，或者不遵守议会的规定，扣满30分将会被取消安排游客光顾的资格。

这一规定实施了接近5年，但执行力度却非常令人质疑，截至2014年11月，被扣分的登记店铺只有3家，这三家店铺中分数最高的是一家珠宝店，但得分却只有4分，距离被撤销安排游客资格还有很大的距离。但这期间，不管是根据网上BBS还是各种传媒报道，这种不予退货或者货不对板的商铺数量远远大于这个数目。